貝多芬弦樂四重奏Op.59三首的驚艷 (下) 2020-0825修
Beethoven String Quartet Op.59 No.2
第一樂章：快板Allegro，e小調，6/8 奏鳴曲式
兩個重和弦之後，三音大跳音型式核心動機(0:04) (譜例.1)，支配整個樂章，這是貝多芬在此時期創作上的偏好，於作品59當中已經出現很多次。三音大跳音型並非尋常的樂句，所以特徵非常清晰，主題二由大提琴的低音開始(1:11)，再接棒給小提琴的高音，由於開始的低音往往被忽略，幸好小提琴的歌唱旋律彌補了此缺憾。呈示部會被反覆(2:29)，中間的發展部(4:52)仍以主題一的核心動機為主，尾奏部分(9:41)，核心動機再次被強調，音型的模進(9:55)又再度催眠著聽眾，想忘記都難。依此而言，對聽眾來說是種福音，強烈特徵容易抓住樂曲核心，記憶又深刻。
譜例.1 主題一，標示則為核心動機
String Quartet No. 8 in E Minor, Op. 59 No. 2, I. Allegro. 艾班弦樂四重奏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lC-EUb6KkxY
第二樂章 甚慢板 Molto Adagio E大調 4/4 奏鳴曲式
總譜上方寫著” Si tratta questo pezzo con molto di sentiment” 需要極深的感情演奏，此樂章不得不事先透露一下，是一段艱深的音樂，需要花點時間與心思來理解，才能更為投入曲中的奧妙。開頭主題一和聲式的聲響如凝固般沉重(譜例.2)，八小節之後，主旋律再次配上流動的伴奏音群(譜例.3)，卻如兩條平行線的前行，第三次換來長短音的律動，使得化不開來的濃稠，稍微變得順滑入耳。于長短音的搖擺中，聽見小提琴穿透的高音直往上升(13:23)，大提琴唱著附點音符走往深處，拉大高低聲部的距離 ，然後齊唱，四聲部時而二聲部合作對一聲部方式進行，高低聲部帶來寬廣的空間感。小提琴單薄的流暢音符悄悄地換成三連音的音型，搭配低音的3+1同音節奏(15:15)，收拾起呈示部的樂段。這結束句的素材將成為發展部裡重要的擴張因素，甚至於樂章結束之前(23:53)，也一直被精彩運用著。
譜例.2 主題一
譜例.3 主題一配上流動的伴奏音群
Op.59-2 第一樂章、 第二樂章(9:47)、第三樂章(24:02)、第四樂章(31:22)，無標示時間，Belcea Quartet演奏。
取代版本
String Quartet No. 8 in E Minor, Op. 59 No. 2, II. Molto adagio.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nA62iJCNOZ4
第三樂章 稍快板Allegretto (E minor) - Maggiore, Thème russe. (E major) e小調 3/4
以第二拍強音的弱強錯覺唱出詼諧曲主題(25:04)，充滿俏皮、不安分的個性，ff強音的齊奏(25:44)與主題構成對比。中間段落轉成大調，並採用俄羅斯民謠當主題(27:29)，此旋律分別於四部聲部上(1-1-1-1/聲部)輪流歌唱，搭配三連音的伴奏音型(譜例.4)，主題第二次再唱之時，三連音型已轉換成半拍的斷音(譜例.5)，主題歌唱也倆兩成群對唱(1-1-2-2/聲部)，增添了旋律厚度使得氣氛更顯歡愉。
譜例.4 搭配三連音的伴奏音型
譜例.5 三連音型已轉換成半拍的斷音(藍色標示)
String Quartet No. 8 in E Minor, Op. 59 No. 2, III. Allegretto.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zc93Ag1rJrs
第四樂章 急板Ptesto e小調 2/2 輪旋曲式
輕快的速度和跳躍的旋律帶來一股清新氣氛，四大句的鮮明A主題(33:29)如常動曲般不停歇，宛如讓聽者找回充滿活力的貝多芬風格，相對應的主題B，有著斷斷續續的語氣(34:25)，藉著一段音型的銜接，再度被帶回主題A的活躍，後半部出現四小節的強烈短句(35:29)，玩弄著聲部間的遊戲。接著充滿A素材被自由地發展，當它是輪旋奏鳴曲式中的發展段落(35:50)，主題B再度上場(36:29)，全樂章仍以主題A為重點，顯明旋律之外、音型發展、延伸都是A的影子，最後A再出現(37:22)，持續至終結之前，變化萬千的A 一直於腦海中徘迴不去。
String Quartet No. 8 in E Minor, Op. 59 No. 2, IV. Finale – Presto.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W5F5RjHmisk
Beethoven String Quartet Op.59 No.3
第一樂章：附導奏流暢行板(Andente con moto) -活潑的快板Allegro vivace 3/4 C大調
開頭導奏純然以和聲式聲響展現，凝重加上幾個裝飾音連結於段落之間，化解枯燥融入動力。
活潑的快板擁有顯著的主題，最大特徵就是以短長音起頭的樂句(1:22/3:46反覆)(譜例.6)，宛如置入性行銷般的催眠，抓住這個短長音的特性，此樂章已然掌握於手。主題一開頭、樂句段落到處都能聽見短長音(1:22/1:31/1:42/2:25)，記憶性過強，主題二反而顯得平淡(2:46)(譜例.7)。發展部仍以主題一短長音為擴張重點(6:00)，主題二還是現身一小段(6:52)，前前後後都是短長音的影子(7:02/7:20)，無論音符怎麼走，聽者都不會迷失方向，直到小提琴的顫音持續，低音聲部熟悉的短長音再現，這時已經進入再現部了(8:07)。再現主題一稍做些變化，重點仍是短長音，即使至最後的終結仍然不會消失(10:28)，這是非常有特色的樂章。
譜例6 短長音起頭的主題一
譜例.7 主題二
第二樂章：近似稍快板的流暢行板(Andente con moto quasi Allegretto) a小調 6/8
Op.59的三段慢板樂章各具特色，a小調吟唱著悲劇色彩的主題(10:52/11:11反覆)(譜例.8)，有著絕對的吸引力，主題旋律以接棒方式唱出，大提琴則以撥奏方式與之合作，悲戚主題加上撥奏的孤單，如同美食上的提味效果，美感獲得提升。不僅如此，第二次兩把小提琴再唱主題(11:29/12:12 反覆)，中提琴以反向倒影與主題對位(譜例.9)，大提琴拉、撥並用，讓四聲部的複雜程度加倍升級。於聲響上的呈現，兩聲部主題厚度增加，對位聲部讓單聲部旋律變成千絲萬縷的豐富織度交織，一前一後的差異，從技法、聲響以及內涵度都是很棒的作品，值得細細品味。小調的迷人令人無法抗拒，主題二的大調以斷音方式引你回到現實世界(13:57)，小調大調的強烈對比，適時地讓情緒得到紓解，發展部段落(14:48)，大提琴以主題音型亮相，再度將開頭主題自由的擴張發展，多元的變化有其內涵與深度，值得聽者慢慢地體驗。
譜例.8 a小調吟唱著悲劇色彩的主題
譜例.9 兩把小提琴唱主題，中提琴反向倒影，複雜程度加倍
第三樂章 小步舞曲 優美地(Grazioso) C大調 3/4
小步舞曲開始時四聲部一起演奏圓滑樂句 (21:47)，後半則以聲部接棒方式處理(22:14)，這也是作曲家的巧心設計，主題之外，還延伸出變化萬千的樂段。Trio段落以斷奏琶音為主(23:24)，後面加上3短一長(譜例.10)，宛如第五號c小調命運交響曲的3+1動機，聽過之後，發現同為3+1的組合，性格上卻有很大差別。
譜例.10 Trio段落斷奏琶音為主，後面加上3短一長
Op.59-3 第一樂章、第二樂章(11:31)、 第三樂章(21:49)、第四樂章賦格(26:43起)，無標示時間，Belcea Quartet演奏全曲。
取代版本 Quatuor Ebène - Ludwig van Beethoven String Quartet 59/3. 艾班弦樂四重奏
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9GcUt1BLoLM&t=281s
第四樂章：快板Allegro C大調 奏鳴曲式
隨著樂譜的影片可以清楚讀懂何謂賦格音樂，中提琴領先唱主題，接著第二小提琴再唱，中提琴繼續以音符與之對位，主題結束時大提琴接棒再進行，先前的兩聲部仍然繼續前進，最後輪到第一小提琴登場，其餘三聲部和它作對位。賦格形式是對位形式中最複雜嚴格的曲式，另一種卡農是最簡單的對位形式之一，前面Op.18多數採用卡農的方式進行，Op.59大膽運用賦格形式，在樂曲的創作上更上一層樓的表徵。
此樂章開頭的賦格令人大開眼界(26:57)(譜例.11)，彷彿拿著槍茅和盾的騎士，勇往直前，無法停頓持續進行的感覺，直到(27:28-27:32)聽見明顯的低音往上攀升解決，帶你進入明確節奏的四強音(27:39)才稍獲喘息，這種令人屏息激動的情緒是前所未有的表現，全樂章曾多次出現，發展部再現四聲部的接棒(29:10)，隨後接續主題一音型的接力，無盡的能量毫不止息竄流於發展部之中。開頭至此，因精彩令人瞠目結舌，當再現又起(30:11)，不只是重複前面賦格主題而已，在其上方添加二分音符(兩拍)的對旋律(譜例.12)，既新又嘖嘖稱奇，真是發揮藝術的爆發力，自由之中蘊含無限可能，永遠帶著詫異無法預知終點，當然再現部丟出這一對旋律，應該是為後面的音樂預埋伏筆，想就此停筆，其餘的留給聽者自己去發現驚奇的樂趣吧！
做為Op.59三首的最後一個樂章，作曲家運用艱深的賦格形式，加上多元的聲部安排，層層製造新奇，已非”傑作”兩字可以形容。對聽者而言，並未感到難度，反而享受音樂的高低起漲情緒，激動不已的心靈共鳴。持續流動音符的掌控，強弱有致跌宕起伏的樂句，也深深地考驗演奏者的技術，就內涵、深度和藝術性，都有其價值，最重要的是聽過之後，不僅催入心扉且令人永難忘懷。 (撰文：羅文秀)
譜例.11 賦格主題 ，紅色標示為後面經常出現的音型
譜例.12 再現部主題在其上方添加二分音符的對旋律(藍色標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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