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文秀音樂講堂

馬勒年輕旅人之歌  

Mahler Lieder eines fahrenden Gesellen

       《年輕旅人之歌》或《旅人之歌》(原文/德文Lieder eines fahrenden Gesellen)，也有人翻譯成《青年流浪之歌》，英文是Songs of a Wayfarer皆是此曲常出現的名稱。        

    1883-88年馬勒在Kassel皇家劇院擔任指揮，愛上一位女高音喬安娜‧李希特(Johanna Richter 1858-1943)，兩人於1883-84年間發生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情，身心靈方面受創頗深，馬勒於1884-85年寫下六首詩，後來只有四首譜成曲，另外兩首送給好友鮑爾-萊希娜(Natalie Bauer-Lechner 1858-1921)。受到當時詩人米勒、海涅，還有《少年魔號》的影響，詩詞是馬勒親自填寫，甚至馬勒早期作品中也曾有過填詞的經驗，四首詩都傳達同一心境的描繪，詩作前後有所聯結，填詞和作曲皆同一人的情況並不多見。這組《旅人之歌》反映出馬勒年少情感受挫的真實心境，最初版本(1885年)是以鋼琴來伴奏，1896年才以管弦樂版於柏林首演。

1884年的馬勒        

Kassel皇家劇院  

    馬勒的歌樂作品是以人声和管絃樂交響化的方式呈現，受到舒伯特藝術歌曲(Lieder)的影響，文辭傳達主角心情起伏的寫照，例如「魔王」中爸爸的焦急心情、兒子的驚恐，伴奏部分描繪事件的場景，如「魔王」中的森林、馬蹄聲。音樂在於字眼的表達上特別切合文意，例如唱到「悲傷」字詞時，音符即傳達出痛苦的情感。樂器和歌聲的搭配上也更加密切與靈活，達至相輔相成的效果，因此聆聽上有許多細節值得慢慢品味。曲式上仍遵守傳統的ABA形式，曲名來自歌詞的第一句。同一時期創作(1884-88年)的「第一號交響曲」，採用兩首樂曲旋律於樂章當中，因此更受到大家的關注與喜愛，《旅人之歌》可說是歌樂曲集中最受歡迎的曲目之一。      

第一曲  當我的愛人結婚時Wenn mein Schatz Hochzeit macht  d小調 2/4拍（中間是6/8拍）

   敘述情人結婚的當天，描述主角的悲傷心情。以ABA三段式寫成，前後兩段A是小調、2/4拍，屬悲傷情緒，表達主角的失落心情。中間樂段B氣氛一轉，安排降E大調田園風6/8拍，木管和獨奏小提琴模仿鳥叫聲，唱出大自然中鳥語花香的讚美，以美好的過往做為對比。   

    歌聲前的音樂是此曲重要的動機，此動機來自於主題，四小節的主題壓縮成兩小節，拍子減半，以專有名詞來說明就是「減值」。A段前奏出現，每一樂句的句末仍然不斷地聽見此動機。另外，A段中有幾個重要字眼的表達特別切合文意，例如「traurigen悲傷」―歌聲需傳達出痛心疾首的苦楚，或是「lieben Schatz心愛的寶貝」―運用誇張的聲腔來描述失落的無奈。中間B段，歌詞寫著：「迷人的鳥兒，你在綠野上高歌」，此時歌聲不再悲傷，還加上長笛以及獨奏小提琴的二重唱，彷彿樹上的鳥兒正高興地歌唱，這正是B段中最精彩的畫面，有如身歷其境之感。 

譜例. 藍色框為動機，紅色框是主題，動機是主題的減值，也是壓縮   

第二曲「當走在清晨的原野上」Ging heut Morgen übers Feld  D大調 2/2拍 

樂曲開頭是一段輕快的旋律，主角正享受著原野上清新早晨之愉悅，有新鮮空氣滋養、樹上歌唱的雲雀，斷音旋律宛如孩童般雀躍地跑跑跳跳，第一段結束時弦樂的快速來回音群，正好將此喜悅心情推到最高點。前面第一、第二段保持相同的氣氛，第三段稍微做些變化，轉至B大調，旋律也提高六度來演唱，音一直往上走，甚至以假聲聲腔來表現輕的質感，於上揚樂聲中展現歌詞中的閃耀燦爛，聽似美好，但這種美好已經隱喻對未來的虛幻與不真實的擔憂，第三段最後一句「不是嗎？不是嗎？美好的世界！」。   

第一段曲調，0:15斷音，0:25弦樂上下起伏，推至高點，傳達喜歡美好世界的喜悅之心。

有了第三段的鋪陳，從高點跌落谷底，最後的結尾是一樣的旋律，但是速度慢慢地，句末音不再上揚，歌聲一句、樂隊再回覆一次，猶如洩氣的皮球，無力地癱軟下來，歌聲也變得零星不完整，一種絕望中見不到未來的落寞，懷疑自己的幸福真的結束了。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本曲因為拿來做為「第一號交響曲」的主題而聞名，於歌曲集裡，與文辭的搭配，碰撞出精彩的火花，但是在交響曲當中的表現完全是不同的面相，開頭的四度音程反而成了馬勒偏好的秘密武器，自由揮灑和靈活的運用，使樂曲轉出不同的高度來，詳細內容可參考第一號交響曲的文章。 

圖. 孟克的愛與痛苦

第三曲「我有一把炙熱的刀」 Ich hab ein glühend Messer  9/8拍  

    第三首歌曲是情緒低落下的臨爆點，一方面無法忘記情人的痛楚，又需要情感宣洩的出口，就這樣一口氣歌詠出的曲調。全曲依然有段落之分，激情到平靜再轉為激動的過程一氣呵成。開頭木管吹奏的尖銳聲響為背景的主題，就直接顯現主角的情緒風暴，加上弱音器的小號發出刺耳的同音反覆以及低音上行，更形映照出主角翻攪掙扎的內在情感。中間平靜段落，歌聲與法國號的搭配值得好好留意。一度平靜之後，再度高昂揚起，O weh! o weh! 哎啊！哎啊！也不再是歌聲而是嘶喊，如同19世紀末的德國表現主義美學，帶著扭曲、狂放、粗野和陰沉的特質。

A段激動情緒          

  B段 音樂      

        樂曲的結尾唱出「我真想躺在黑色靈柩裡」的歌詞，是一個音一個音下行的旋律逐字唱出，逐漸走向最弱音而消失。結束之前斷斷續續奏出開頭樂句、樂器輪替著，還有代表「死亡象徵」的鑼(Tam Tam)來結束樂曲。

尾奏. 我真想就躺在黑色的棺柩裡

圖.  孟克《痛苦之花》血從男人的胸口湧出，它聚集在花的根部，滋養其生長。花朵上的花瓣長成像血滴般。      

第四曲 愛人的一雙藍眼睛 Die zwei blauen Augen von meinem Schatz  e小調 4/4拍（中間是5/4拍）  

   終曲的性格上相當陰沉，大意是說：「她那藍色的目光使我迷惘，讓我決心出外流浪」。經過前三首失望、落寞和抓狂的不同心情洗禮之後，心已死，曲調起伏平坦、音色黯然，分成ABC三段來看，開頭同樣地出現一特定動機，與第一首「當我的愛人結婚時」有相似之處，B段加入定音鼓更顯死氣沉沉的送葬風格，整段頻繁轉調，中提琴、大提琴的偏暗音色，另加入法國號與歌聲的搭配，呈現夜深人靜的深夜， 

A的動機         

B送葬樂段   

    藉由豎琴與豎笛的引導，眼前突然一片朦朧亮光，加上弱音器的弦樂、長笛及法國號的配器交織，有些夢幻不真實，主人翁在菩提樹下睡著，出現夢幻世界，一切是愛與痛苦的塵世世界，此段夢幻美景曾出現在「第一號交響曲」第三樂章的中間。最後恍如在夢境中消失了，又重新出現開頭那沈重艱苦的步伐片段，於無法完全忘記的苦惱中平靜地收尾。

C夢幻樂段  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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