聖桑斯第3號交響曲《管風琴》OP.78－羅文秀音樂講堂

聖桑斯第3號交響曲《管風琴》OP.78

Saint-Saëns Symphony No.3 "Organ" OP.7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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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輕的聖桑斯，1851年開始學習管風琴，僅僅三年即獲得法國管風琴大賽的冠軍，先後曾服務於聖．梅麗（St Merri）、瑪德蓮教堂（Madeleine）教堂彈奏管風琴，甚至在維多利亞女王的日記中曾記載：“我聽說聖桑斯在教堂裡演奏管風琴非常地棒，還用鋼琴演奏他的其他作品，彈奏和作曲方面都相當厲害。”(1880年7月8日曾在維多利亞女王面前演出)。據說李斯特有次聽到聖桑斯演奏他的作品《聖方濟對鳥的佈道》（St Francis Preaching to the Birds），盛讚他的演奏，留下極深刻的印象。

《聖方濟對鳥的佈道》（St Francis Preaching to the Birds）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k9htEOiXkXo 管風琴演奏

1886年受倫敦愛樂協會的委託完成《管風琴》第3號交響曲，寫作時已是著作等身，3、40年以上的的演奏和作曲經驗，屬於聖桑斯的成熟佳作，也是法國交響曲作品中的珍貴極品，首演同年即出版，並在首頁上題「為紀念法蘭茲．李斯特｣的獻辭(適逢李斯特逝世，1886/07/31)。兩人關係匪淺，李斯特一直很讚賞他的創作和演奏，1877年聖桑斯的歌劇《參孫與達利拉》在李斯特的幫忙之下，于威瑪以德語上演，1890年在巴黎伊甸劇院演出後，成為最受歡迎的歌劇，題獻也是對友人的緬懷致意。

“管風琴―最能夠激發想像力的樂器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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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.彈奏管風琴的聖桑斯圖片取自 https://www.francemusique.fr/

卡米爾．聖桑斯（Camille Saint-Saens，1835－1921）剛出生不久，父親因病離世，全依賴母親弗朗索瓦·克萊蒙絲和姨母夏洛特(Charlotte Masson)的細心撫養，夏洛特是他的音樂承蒙老師，10歲時於巴黎普萊耶音樂廳開個人獨奏會，演奏莫札特協奏曲K450、貝多芬鋼琴協奏曲No.3，13歲進入巴黎音樂學院，跟阿勒維（Jacques Fromental Halévy 1799 ∼1862）學習作曲，拜師布諾亞（François Benoist 1794 ∼1878）彈奏管風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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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. 1875年與 Marie-Laure Truffot 1855-1950成婚，育有二子， 1878年於兩個月內接連發生不幸喪子，於是1881年離開妻子不再聯絡。

1852年參加羅馬作曲大獎選拔失利，卻以《聖塞西爾頌歌》獲得巴黎聖潔奇利亞音樂協會（Sainte Cecile）的作曲首獎受到肯定。當時聖潔奇利亞音樂協會的評審們皆是著名作曲家，如羅西尼(Rossini，1792－1868)、白遼士(Berlioz，1803－869)、古諾(Gounod,1818－1893）、威爾第(Verdi，1813－1901)，後來聖桑斯也與他們成為好友。1864年，29歲第二次參與羅馬大獎比賽，此時聖桑斯已是知名作曲家，評審認為應該把機會留給年輕的作曲家，再次失利，得獎與否已非重要關鍵，他一生獲得的榮譽勳章無數(英國劍橋、牛津的名譽博士學位)，並且還是法國當代公認的偉大作曲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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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. 聖潔奇利亞音樂協會的評審們，左起順時針白遼士、古諾、羅西尼、威爾第. (取自網路)

圖. 喜好四處旅行的聖桑斯 (取自網路)

七歲時，即能翻譯拉丁語和希臘語的文本，還能解決代數和物理作業，本身學術淵博，知曉天文地理，天文、考古、地質、哲學、科學樣樣行，還有專業著作，音樂創作之外，評論、詩歌、散文和戲劇詩詞、音響學也精通，是多才多藝且閱歷豐富的作曲家。另外，1888年母親去世，為了撫慰自我心靈創傷，雲遊四海、四處旅行成為他生命中的重要過程，南歐、北歐、美洲、南美、北非、中東、俄國都留下足跡，最吸引他的地方是埃及、阿爾及利亞(Algerienne)，這也是他生命的終點地。迪耶普(Dieppe)，法國最古老的濱海度假勝地，是聖桑斯父親的家鄉，也是他的避風港，2021年正逢聖桑斯逝世100周年，迪耶普正舉辦著相關活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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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. 迪耶普的家--聖桑斯父親的家鄉，也是他的避風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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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. 音樂會上常見的聖桑斯作品

為法國音樂的貢獻

自1861年到1865年，他在尼爾梅德Niedermeyer學校擔任鋼琴教授指導佛瑞(Gabriel Fauré, 1845-1924)、梅薩爾（André Messager，1853∼1929），他的啟發式教學方式，熱衷於新音樂和藝術的推廣，對學生影響很大，受益匪淺。

1871年受到普法戰後的愛國心裡影響，積極新潮流音樂的推動，於是聖桑斯和聲樂家羅曼．布辛(Romain Bussine) 聯手成立「國民音樂協會」(Societe Nationale de Musique) ，目的是使法國擺脫德國音樂的影響，走出自己的路線，為當時法國音樂注入新血。年輕時，是新音樂的領頭羊，但是到了二十世紀初，對於德布西的風格與十二音列、甚至史特拉汶斯基的新古典主義，此時的聖桑斯已無法接收新觀念，與流派間發生衝突，而顯得過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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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. 聖桑斯的交響曲

樂曲編制

長笛3 flutes (3rd also piccolo短笛), 雙簧管2 oboes, 英國管English horn, 豎笛2 clarinets, 低音豎笛bass clarinet, 低音管2 bassoons, 倍低音管contrabassoon

法國號4 horns (自然號角2 valved),小號 3 trumpets, 長號3 trombones, 低音號 tuba

定音鼓timpani, 三角鐵triangle, 銅鈸 cymbals, 大鼓bass drum,

管風琴organ,四手/鋼琴 piano (4-hands),弦樂群 strings

管風琴出現於第二、四樂章，第三、四樂章加入鋼琴

此首交響曲依樂譜上而言是兩個樂章作品，通常CD音軌也常常看到以兩個樂章來呈現(如圖)，但從速度及風格來說仍然如一般交響曲的四個樂章相似，事實上，將它當作四樂章樂曲來欣賞也無妨，以下就以四個樂章方式來做說明。

Saint-Saëns - Symphony No.3 Op.78 “Organ” (WarsawPhil Orchestra, Boreyko, Wilczyński)

00:00 Adagio – Allegro moderato. 11:15 Poco adagio

22:33 Allegro moderato – Presto. 30:23 Maestoso – Allegro

第一樂章 慢板序奏-中庸快板(Allegro moderato) 6/8拍

全曲四個樂章當中，第一樂章是最容易看出聖桑作曲風格的，依循傳統的奏鳴曲式寫作，于主題、動機的安排，加上浪漫時期的法式音樂的循環語法、聲響效果都有很好的示範，也是認識聖桑斯的最佳管道。在奏鳴曲式裡的呈示、發展、再現三部分之外，還有一段導奏；慢板導奏不僅增加樂曲的層次感，也於尾奏再次出現，有著首尾合一、有始有終的統一性。導奏(譜例1+音檔1)的下行四音(導a)，和上行四音(導b)，撥奏和嘆息兩音，相互連結而成，前兩者將融入主題當中與樂曲有密切的結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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譜例1+音檔1 .導奏 , 導a紅框, 導b綠框

此曲主題的特性，並非單一元素組成，例如主題一採用葛麗果聖歌中「末日經｣旋律的前四音(音檔2)，寫作成一段斷音快速音符的樂句(譜例2)，他可當主角(主題)也能當配角(伴奏)，同時也是整首交響曲的循環主題，能屈能伸的身影，會一直以各種變身的方式，出現在各樂章當中。呈示部的主題一(斷音快速音)充當伴奏角色(譜例3+音檔3)，因此其上方會再添加旋律線條，最先加入的是上行四音(導b)，還有長短音的旋律(譜例4+音檔4)。

音檔2. 末日經旋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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譜例2, 末日經前四音(紅色圈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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譜例3+音檔3. 後面添加導奏(導b)上行四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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譜例4+音檔4. 長短音旋律

主題二(譜例5+音檔5)以英國管吹奏的長短音符的圓滑句為主，後面樂團仍以快速音符為伴奏配合，每個主題利用不同樂器音色，重複多次來製造變化，繼而延伸、漸強製造音樂起伏，加深印象，以上是呈示部的音樂。

譜例5+音檔5. 主題二英國管吹奏

「末日經｣前四音的循環主題變身秀開始於發展部，斷音加休止符是其新樣貌(譜例6+音檔6)，帶點詼諧、節奏的個性，繼續充當伴奏再引入導a和導b做發展，後面部分挑起銅管大聲吹奏末日旋律(音檔7)，這是末日旋律第一次閃亮登場(主題一較晦暗)，經過熱鬧的發展之後，主題再度亮麗登場(再現部/音檔8)。最後，在弦樂群的伴奏下，導奏元素一一的露臉，前後圓滿地收尾，經過延長休止後，進入稍慢板 (Poco Adagio)的第二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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譜例6+音檔6. 發展部末日經前四音的新樣貌

音檔7. 銅管大聲吹奏末日旋律

音檔8. 再現主題一

第二樂章 稍慢板降D大調 4/4拍三段體

此曲最難忘的樂章，音樂美學的另一標竿。聖桑斯善用管風琴的和聲，充滿內心的縫隙，弦樂群的聲響，灌注心扉流動的無限能量，不染塵世的遺世獨立感，彷彿立於高崗上遙向遠方，矗立廣闊草原的自由翱翔。比”美”還要瑰麗，黑白中卻顯得斑斕，不令人窒息，充實的心靈不再虛空，寂靜卻滿溢到富足，已非言語得以描繪出，唯有置身其中的心領神會才能領悟。

三段體的曲式，主題A第一段管風琴加上弦樂群(音檔9)，一片祥和的聲響，緩慢穩定的沁入心房，逐漸平緩的旋律獲得層層的提升(音檔10)，繼續換成流動的音符(音檔11)，感受多元層次的推波助瀾，乃是主題A的魅力所在。

斷音加休止符的末日旋律再度登場(音檔12)，它化解沉浸主題A的超凡脫俗，宛若回神至人間俗世，條理清晰、對比分明應屬聖桑斯音樂的特色之一。

音檔9. 主題A管風琴加上弦樂群

音檔10. 層層的提升

音檔11. 流動的音符

音檔12. 末日旋律撥奏登場

第三樂章 詼諧曲 中庸的快板(Allegro moderato) c小調 6/8拍

主要旋律的背後，都會加上迥異的伴奏搭配，宛若各種風格的背景，襯托出大相徑庭的個性主題。如果初次聆賞此曲，詼諧曲亮麗的主題(音檔13)應該是最鮮明的旋律，強而有力，節奏分明非常耀眼，遠離前面樂章的朦朧面紗，恍如受到陽光的眷顧般。C小調的詼諧曲進入C大調的中間樂段(Trio)，鋼琴以及木管急促的短音(音檔14)，短促和圓滑正相成為對比，鋼琴的加入也使聲色發亮不少。本樂章的結尾(音檔15)，加入對位的設計，增添本樂章的豐富性，它有著第一樂章導奏的身影，也預示著終樂章的隱喻，維繫樂章間的親密關係。

音檔13. 詼諧曲的主題

音檔14. 中間樂段(Trio)

音檔15. 結尾的對位

第四樂章 莊嚴Maestoso C大調 6/4拍

以氣勢磅薄，莊嚴格局來發揮管風琴的魅力，樂曲中各主題皆具自我特色，且多多運用對位的手法，形形色色的變化，絢麗多彩的聲響，可謂十足終樂章的風格。

導奏 ―A ―B ―C ―B ―C ―B ―A ―尾奏

管風琴一躍為主角，以C大調彈奏聖詠般氣氛的導奏(音檔16)，接著後面有A、B、C三主題的迴旋更替，主題A是平穩旋律、主題B為變形的末日短音伴奏，再附加其他，C則安排歌唱性線條(音檔20)。

音檔16. 聖詠般的導奏

導奏後的主題A(音檔17)，弦樂加鋼琴四手聯彈的伴奏，展現如《水族館》般的清澈晶瑩聲響(聖桑《動物狂歡節》的一曲)，接著以管風琴取代弦樂(音檔18)，湧現磅薄氣勢。另外，中間部分出現的主題B，類似發展部的擴張，例如木管音階的飛揚(音檔19)、末日經長句(ff強音)，最後，銅管的末日經迴盪於樂曲的熱鬧聲中不絕於耳，使循環主題於樂曲之中發揮出強大的感染力。

音檔17. 主題A如《水族館》般

音檔18. 主題A管風琴磅薄氣勢

音檔19. 主題B 中的木管飛揚0:06

音檔20. 主題C

此曲是聖桑斯的作品代表，走著傳統曲式路線，融入法國當時的音樂概念，博學又睿智的聖桑斯，不僅為自己寫下一部曠世精品，也於法國交響曲的歷史上留下斐然一頁。